推進區域港口一體化，加強長三角世界級港口群建設，才能使上海國際航運中心真正具備全球航運資源配置能力，躋身國際航運中心前列。

  —— 專訪上海組合港管理委員會辦公室主任徐國毅

  根據上海國際航運中心建設的國家戰略，2020年，上海國際航運中心基本建成。

  日前，《航運交易公報》記者對上海組合港管理委員會辦公室(上海組合港管委辦)主任徐國毅進行了專訪。徐國毅表示，長三角世界級港口群是上海國際航運中心的服務對象和重要基礎，后者又推動了前者的發展壯大，兩者互相促進、依存。只有加強長三角世界級港口群建設，才能使上海國際航運中心真正具備全球航運資源配置能力，躋身國際航運中心前列。

  縱觀新加坡、香港、倫敦等國際航運中心，無一例外有與之相適應的世界級港口群。雖然倫敦港在運輸體量方面偏弱，但其高端航運服務業的規模和層次均處于世界前列，這與歐洲港口群對其的支撐是分不開的。加強區域協同，推動港口一體化，最大限度發揮區域資源合理配置優勢，共同提升全球航運資源配置能力，是時代賦予長三角港口群的重大歷史使命。

  從要素合作到省級、跨省級行政區域港口資源整合，再逐步邁向系統性港口一體化治理體系，回首來路，徐國毅感慨萬千，娓娓道來。

  優勢互補協作聯動

  “改革開放后，中國港口投資主體更加多元化，港口基礎設施建設迎來快速發展期。與此同時，一些問題也逐步顯露出來。”徐國毅表示，在此背景下，優化布局、加強協同成為長三角港口群的必然選擇。

  2009年，《國務院關于推進上海加快發展現代服務業和先進制造業建設國際金融中心和國際航運中心的意見》(《意見》)對外發布。“《意見》的發布進一步凝聚了優勢互補、分工協作、緊密聯動的共識。上海港逐步從全能型港口向專業化集裝箱樞紐港轉型，寧波舟山港以集裝箱與大宗散貨并重，江蘇部分港口海港化發展，各港口的特征愈發明顯。”徐國毅表示。

  隨著長三角區域一體化發展上升為國家戰略，上海組合港管理委員會進一步擴容，吸納安徽省為新成員。加強區域港口一體化、建設長三角世界級港口群等內容已寫入《長江三角洲區域一體化發展規劃綱要》(2019年12月1日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長江三角洲地區交通運輸更高質量一體化發展規劃》(2020年4月27日國家發改委發布)和《關于協同推進長三角港航一體化發展六大行動方案》(2018年12月17日交通運輸部與上海市、江蘇省、浙江省、安徽省政府聯合印發)等文件之中。

  “目前，滬蘇浙皖均已成立省(市)級港口投資運營平臺，各省級港口企業集團之間、各省級港口企業集團與中遠海運集團等航運巨頭相繼簽訂合作協議。”徐國毅介紹，各方主體間的合作越來越多樣化、常態化。

  實踐證明，長三角世界級港口群與上海國際航運中心之間的關系是相輔相成，相互支持的“共同體”。

  政府引導有序競爭

  “目前，長三角港口一體化已經取得了一些成果，但其發展過程中，大家都是‘摸著石頭過河’，也曾出現不少擔心和質疑的聲音。”徐國毅直言。

  目前社會上對長三角港航一體化有兩種誤解，一種觀點認為政府提出港口一體化整合是破壞市場機制。上海組合港管委辦在深入調查研究后發現，盡管目前長三角省級港口企業集團都已完成一體化進程，但是部分港口以及跨省級港口之間依然存在看不見的行政壁壘，當港口與港口之間出現相互交叉持股開展投資業務的市場需求時，行政區域保護的存在使得市場自由競爭與自由交換的需求得不到滿足。而長三角港口一體化正是通過更高層級的行政手段促進代表市場需求和發展方向的港口間相互交叉持股和業務合作，使得市場機制得到正常發揮，政府做了政府該做的事。

  另一種觀點認為港口一體化會導致港口壟斷經營。針對這種觀點，上海組合港管委辦也做了深入的調研，結論是否定的。雖然說長三角港口一體化后會資源集中配置、生產集中調度、經營協調有序，但其結果不會導致絕對的壟斷。一是從市場的角度看，中國沿海除了長三角港口群以外，北有渤海灣、山東港口群，南有珠三角、海峽兩岸、北部灣港口群，周邊還有日本、韓國、新加坡等港口群，港口業的地區替代性極強，競爭非常激烈，長三角世界級港口群最有條件有基礎參與國際競爭，上海國際航運中心的戰略定位和意義就是代表中國服務全球物流、參與國際化競爭;二是從目前港口自身經營的角度出發，向上突破發展的瓶頸，很多事項都需要在一體化的格局下才能解決，如港口引航，海鐵聯運、江海河聯運，高效的一體化信息平臺建設，彼此互認的一體化監管等治理體系;三是一體化推進更多的是涉及港口規劃布局和基本建設，而港口規劃布局和基本建設必須從一體化角度整體考慮才能實現科學定位、分工合理的格局，才能做到港口岸線資源合理開發，“深水深用、淺水淺用”。至于港口運營中諸如拖輪、理貨、船代、加油等港口經營業務，完全可以放開給市場，通過市場機制來自由運行。

  徐國毅表示，政府推動不等于政府干預，市場有整合需求起決定作用，政府做好政府該做的事。要從把握國內國際兩個大局來促進區域港口一體化，即使部分區域出現壟斷趨勢，也有完善的行政、司法等反壟斷救濟措施，絕不能因為害怕壟斷而因噎廢食。

  港口一體化是一個不斷認識、不斷發展的過程。

  2005年，長三角沿海港口拉開資源整合序幕，時任浙江省委書記習近平力主推進寧波、舟山港一體化。習近平指出，實現寧波、舟山港一體化，有利于上海國際航運中心建設、促進中國沿海港口的良性互動。“從寧波、舟山港到寧波—舟山港，到寧波舟山港，再到省級港口投資運營平臺——浙江省海港投資運營集團有限公司組建成立，變化的不僅是名稱，更是體制、機制、資本、平臺一體化深度融合發展的真實寫照。浙江經驗值得我們學習借鑒。”徐國毅感慨地說。

  2016年4月，《中國船舶排放控制方案》在長三角地區率先落地實施，是一項十分具有挑戰性的工作。“政策推進初期，大家都較擔心影響航運業發展，且協調江浙滬(兩省一市)政策共同實施和保障低硫油供給的時間也很緊張。”徐國毅回憶說，由于國際海事組織限硫令于2020年實施，《中國船舶排放控制方案》要從2017年開始試點，因此《長三角船舶排放控制方案》在2016年4月就率先實施受到廣泛關注。

  “方案的順利實施離不開‘統一政策、統一標準、統一執法’的協同治理機制。”徐國毅說，在實踐中，長三角各地不僅沒有降低政策執行標準，還形成了跨區域資源共享、信息互通、聯動執法等經驗做法。

  探索治理體系建設

  “當下，港口、城市之間的競爭，已經演變為港口群、城市群之間的競爭。”徐國毅表示，這就要求在已有成績基礎上，推動長三角港口更高質量一體化發展。

  “目前，一艘外籍船舶從沿海航行至南京港等長江沿線港口，需要分別向兩家不同的引航機構提出申請，經多次引航才能抵達目的地，引航一體化程度有待進一步提升;舟山燃料油儲備基地無法便捷地跨區域提供保稅油加油服務;個別港口同時存在多個同類管理部門。”徐國毅認為，這些問題都需要通過系統性的港口一體化治理體系來解決。

  在頂層設計層面，一是需要有強有力的區域性管理機構;二是“以市場為導向、以資源為依據、以資本為紐帶”，促進港航一體化深度融合;三是建立與世界級港口群相適應的口岸管理機制，進一步開放服務市場、優化營商環境;四是規劃引領，強化規劃的剛性、延續性。

  “以信息化促進一體化是一條積極可行的道路。”徐國毅介紹。2019年，上海組合港管委辦發布《長三角智能航運發展報告》(《報告》)。《報告》顯示，長三角在智能航運領域發展潛力巨大，且已在自動化碼頭等方面成為全球標桿引領。與此同時，隨著智能航運的快速發展，各主體所擁有的數據量出現暴發式增長，加強信息一體化建設勢在必行。

  綠色可持續發展是上海國際航運中心建設的底色。近年來，長三角船舶和港口污染防治協作機制升級擴容，不僅區域擴展至長三角全境，其協作工作范圍也由船舶大氣污染防治擴展至船舶和港口污染防治全領域，具體涵蓋大氣污染防治、水污染防治、新能源應用及交通運輸結構調整等多項工作內容。

  “航空、鐵路等交通方式解決快的問題，水路運輸解決量的問題。”徐國毅算了一筆賬，集散200TEU的貨物，大約只需要1艘內河船，但需要200輛集卡，或4條鐵路專列。“長三角擁有得天獨厚的水網優勢，正在抓緊建設成片聯網的長三角內河高等級航道，如果有200萬TEU改為水路運輸、河海聯運，那就減少了200萬輛大型集卡在公路上行駛，這對減輕長三角道路交通壓力，減少移動源污染的作用顯而易見。”

  長三角一體化未來設想

  2019年，上海組合港管委辦開展了“長三角港口一體化發展戰略研究”。徐國毅表示，長三角港口群一體化發展應該定位上海國際航運中心與長三角世界級港口群兩者之間的內在關系。首先，長三角世界級港口群是上海國際航運中心建設的一部分，上海國際航運中心需要長三角世界級港口群作為支撐，集疏運體系科學完備的長三角世界級港口群是上海國際航運中心建設的重要保證。

  其次，上海國際航運中心的發展必須站在長三角一體化發展和國家立場上，這樣才有可能真正發揮市場經濟無形的手在資源要素合理配置中的作用。另外，通過深化改革、事企分離、市場開放，放開港口基礎服務，如拖輪、倉儲、理貨、保稅油供應等，促進市場化運作以防范壟斷，防范風險。

  第三，資本集中管理運營是關鍵，通過設立長三角港口資本集中投資管理平臺，形成各方均能接受的統一規劃。徐國毅提出在“以資本為紐帶、資源為依據”的基礎上施行資本集中管理運營，若成立一個投資控股平臺，實行專業化運作，形成集裝箱、能源和散貨裝卸等長三角范圍內的專業化港口運營企業，從而實現資源最優化配置、最專業化運營，同時兼顧地方利益和高質量服務。

  第四，未來不僅是世界級港口群和現代航運服務業雙輪驅動，更需要綠色產業、智能科創、航運文化等多輪驅動，與此同時，與航運相關的綠色產業、智能科創、航運文化等其他驅動力同樣不容忽視。

  上海國際航運中心未來將形成“雙核引領、多輪驅動”新格局，即以世界級港口群建設和現代航運服務業雙核引領，加上綠色產業、智能科創、航運文化等多輪驅動，上海國際航運中心將發展得更好。

  徐國毅表示，長三角地區是中國經濟最具活力的區域之一，也是中國對外交流合作的重要窗口，上海組合港管委辦將積極貫徹落實習近平總書記關于加強長三角區域合作的一系列重要指示精神，堅決按照交通運輸部黨組的總體部署，在上海組合港管理委員會領導下，繼續發揮好組織協調管理作用，加快長三角世界級港口群和全球航運資源配置能力建設，推動上海國際航運中心作為開放樞紐門戶的標桿，不斷從“跟跑”“并跑”到“領跑”，成為港航業的引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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